丸姬欢喜地弄婴,因为不离手,并不觉得婴儿有变凉,只以为他在睡。 直到分娩后次日下午,才惶惑地问女医:“他是不是死了? ”
女医含泪点头。
丸姬默然回思片刻,憾道:“吾养得不好。 ”
女医道:“早产儿本就弱。 ”
丸姬乃双手将婴尸付与她,“将去瘗之。 ”
并不留恋。
这是一个婴儿夭折率极高的时代。
失去孩子,对于母亲,是很平常的经历。
丸姬在玉髓宫时,颇有见闻。
也豢养过猫猫狗狗、鸡雏鸭雏,全军覆没,无一幸存。
她明白自己不擅长育幼。
女医怀抱婴尸,一边整理他的襁褓,一边想了想,道:“广明湖上之南渚,少有人去。 我会将他埋于亭础之侧,做好记号。 ”
丸姬称“好”。
临去,女医又安慰道:“您以后还可以再生。 ”
丸姬忆起临盆的极度痛苦,并不知有毒药的作用,有余悸地打了个寒战,“吾再也不要生了。 ”
婴儿离手的那一刻,她的热情也熄灭了,蜷缩着偃卧了下来。
其实,她的下体一直在出血。
倦怠像厚厚的绵絮衾,盖在身上,令她感觉像躺在地下,上有严冬的积雪,北风呼啸,无比安全。
这样的安全,与世无争,唯有死亡可以提供。
她一直是个精力过于充沛的少女,白日里窜上蹦下自不必说,即使是夜间睡觉,梦境也比别人来得奇丽、精彩。
那种感觉,就好像永恒在清醒、行动,加倍的生活。
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,这样静静地偃卧,惟目睛冉冉动。
她想:即使吾死了,眼珠大概也会活着,继续转动,继续饶有兴趣地观望、打量这个世界。 即使不能参与,也不会错过热闹。
直到一只手轻轻推她的肩,她有种被唤醒的感觉,不由得纳闷,吾刚才没有睁着眼眸吗?
“丸丸娘,丸丸娘?”
1